人间世。
是去年写的，突然发现这篇没有发过。
无cp，写给朋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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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他还很年轻，近乎是还带着些稚嫩意味的少年，然而那稀薄的孩子气被他好好地掩盖在一身严丝合缝的铜皮铁骨下头，细心掖在重甲和长衫里，从而端出一幅从容不迫的君子或者说是杀神气度来。
他本就是世家子里出类拔萃的那一个，自小擅长周旋与客套，也有傲气的资本和谦逊的表现。然而此次他跟着同样年轻的上司长途跋涉来到这一边关小城，原本是没什么其他打算的，只是按计划行事，蛰伏着等待北蛮人露出马脚，最好是能顺带把虚无缥缈的四皇子给皇上带回去。
谁知道这远比想象中难搞。
他当惯了人精，当惯了玲珑八面的参军和长臂师，着实是没有给人正儿八经当长辈的经验——尤其还是这么一个金贵的孩子。可又能向谁求助呢？将军本身并不风流，也诚然就没有当爹的经验，况且他自己的亲爹好像都不怎么靠谱，实在没有什么可提供，而顾姓的那位直隶上司兼狐朋狗友就更难说。
这种环境下，那位四殿下即使生为龙孙凤子，也怕不是要长歪。
正直的将军很发愁。
他偶尔会生出一个念头，像一颗细小的芽扒开年轻将军脑袋里的四书五经、穿过清苦生活里的柴米油盐冒出来。那真是大逆不道，以至于芽儿甫一出头他就吓得赶紧把它掐掉。
——倘若那孩子不是什么四殿下，自己当初何苦抖那一包药粉呢？难道吃饱了撑的显得他会的多么？
孩子真难带。
他长长叹一口气，望着抖动的烛火和天边一簇熹微，屋子里药气蒸腾，清苦味道有些呛人。然后天就亮了。他看见将军坡那边有个小小的影子拖着把重剑走来，这是每日的一景，而往后那影子会抽枝发芽，渐渐成长。
青山碧水影影绰绰在晨雾里探出头来，京里难得有这样的雾。想来这孩子总要回京，他的一生几乎已经可看到尽头——繁花似锦，但绝不会一帆风顺，以长庚的性子又决不会是妥协的人，他温和仁义，可天潢贵胄的名头岂是一个仁义就担得住的。
那么到底谁是谁非呢？武将捏了捏眉心，大不敬地嗤笑一声：天家事，不可说。然后他再次投身进琐事里，在四方灶台间忙碌，化身为乡间一平民卒子。
他看着长庚跑过来唤沈先生，一壁问他有关课业的问题一壁帮着干活，他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叫他小心点别吵醒隔壁屋里睡着的顾昀。
实在是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柴米油盐，琐碎繁冗。
这日子实在是很像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