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我的故事里胜利了。

妆台。

柳鸣涧的梳妆台也就比其他姑娘的小一圈儿,近乎就是一张没有任何装饰的红漆矮几,支着面铜镜,摞着三五个装头饰的雕花木盒子。胭脂、额黄、勾斜红用的小笔、一小瓯螺子黛,零七碎八摊开满桌,金步摇左一支右一支随处丢着,压一双绕两股线嵌了真珠的银跳脱。

他处竹帘子密匝匝垂了三道,对着光的阳面儿窗户只遮下层薄花罗,织了淡藕粉的松梅图样。满屋子琳琅,架上挂着剑和广袖的衫子,十六破裙上头小团花拥拥簇簇,底下扔挂洒金披帛。唯一一个珍而重之被藏起来的小匣子给塞进了桌下,欲盖弥彰堆了半丈老银绡——是十六岁那年他假戏真做跟着一群女儿家办及笄礼,师姑硬塞给他的东西。

不值钱的粗银步摇,打成了回纥常见的款式,像一束小枝条。开始他不乐意要,实际上那时候少年看什么都荒谬,惶恐又无措,挣扎得全无要领:强说一个男人做女子,他就是女子吗?他不晓得天地伦常,也不知道自己天生跟别人差在了哪儿,只混混沌沌在扬州过日子,直到平地一声雷叫醒他,这才看清往前十数年天翻地覆,世间全然错位。

他哭了,闹了,砸了祭酒案,扯了红灯笼,叫停了丝竹乐。整个秀坊给他搞得乌烟瘴气,而他自己关在屋子里闭门不出,三天水米未进。师姑来看他,捧了小匣子要塞给他步摇,开始他犟着不要,说是女人玩意儿,后来师姑好说歹说是娘亲留下的才收了。

谁也不知道那几天他想了什么,和师姑谈了什么,只是再出来便是一副小娘子装扮,没有闹过。那支步摇也从未在头上戴过一回,永远埋在梳妆台下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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