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我的故事里胜利了。

北风。

 (是一个小秀秀的故事) 

        我此前未曾知道苦寒。秀坊灵山秀水,风是长在吹面不寒的杨柳尖儿上边过来的,若不是要远行我不会缝这冬衣,几层暗纹绸子挂猩红的里,外边裹一袭斗篷,细细密密织就落花流水与松针竹梅,咬断一截子线头——在领口缝两瓣小杏花。裁完了,把剪子撂下,才又打开前时师姐托人传来的信。读了又读,也不知道这些衣裳够不够厚?大抵是够的。

  瘦马踏过西风和落叶,老鸦在枯枝上哑着嗓子叫,我的行李压在马身上一颤一颤,它老了,筋疲力尽,近乎摸得到凸起的肋骨。像支离破碎千沟万壑的黄土地,偶尔可见散落的白骨,我看不出是什么动物还是人,白骨夜里带着磷火,和西北风一样冷。此生十五载,江南小女儿家哪里见得过这样光景,缁衣牵马走在梁上,我突然有些茫然:何苦来哉?

  是啊,何苦来哉?我只想见师姐一面,缘何赶得这么紧,做了冬衣托人带去就是了,跑什么呢。放马去饮,我坐在一边咬指甲,窸窸窣窣啃了半晌也没明白,只觉得风冷,遂裹紧了衣裳。露水好重,枯黄的茅草上挂着凝结的水滴,晨雾蒸腾着在晓色里散了,小女儿平生思绪里只容得下甜糕和金钗,风花雪月的戏折,见此情状难免就怕了,想要回头躲进温软乡。

  可已走了好远,回不去——只得往前。行到河畔,看波浪搅碎了日光的碎金,芦苇打了棒儿正吐絮,有气无力地,茫茫看去……全是萧然,全是寂寥。

  风卷沙了,有老人倚着土坯房敲梆子唱民歌,朔风扑在脸上辛辣,煮汤饼里下的山茱萸汁子。再往前,大片戈壁荒滩,哪儿有高楼,怎么与浮云齐呢。老马不堪重,嘶鸣着要去嚼悬在山窝的云,我来寻她,跨越重重山水,一摞家书和鱼龙潜跃的冰裂波纹。

  那坟茔好小好安静,没有碑,可我晓得那是她。我给师姐点上香,烧送给她冬衣。

  塞上有人吹羌笛了。鸿雁归去,我也再度牵马。

评论
热度(8)

© 片儿汤话专八导师 | Powered by LOFTER